唇枪舌战

罗冠杰稀里糊涂的在走廊待了半宿，他这样的贵公子哪里吃的了这样的苦，也不知道几点睡着，早上护士推着验血车的声音终于把他吵醒了。
  他吸了吸鼻子，虽然是夏天了，但是在医院走廊魂不守舍一晚，冷不丁一起身，还是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散架，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换件衣服，又怕老爷子醒了身边没人，他觉得怎么也得等医生上班，亲口问问病情他才踏实。
  “罗臻桓病人家属？”
  “我是，我是。”
  罗冠杰一睁眼守在icu的门口，连饭都没吃，就等大夫查房。
  “就你自己？”
  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大夫，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睛，发型很配他的职位，胸前的卡牌上写着神经外科主任：杜玉明。
  “是，其他人都不在，我自己在这，大夫我爸怎样了？”
  杜玉明拿着病人资料越过镜片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漂着浅灰发色的年轻人，跟昨晚来的那个长得不太一样，但是细看还有点像，估计是兄弟俩：
  “昨晚来的是你哥？都是名义孝子，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，人送来就指望护工，虽然人现在还没完全清醒，但是一睁眼一个亲人都不在，不利于病情恢复。”
  杜玉明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，看过太多的人间冷暖，他这个级别本来是不用值夜班的，但是昨晚快十点，医院一个电话把他叫来做手术，他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。当医生只为治病救人，来了哪管那么多，只想赶紧了解病情，结果患者家属除了拿钱砸人，似乎并没有格外担心病人的死活。
  杜玉明早上来查房，没想到还能见到个家属，这年轻人打扮虽然不入流，但是论孝心应该比昨晚那个强些。
  “嗯，是我哥，我爸什么时候能出来，他还有没有危险？”
  “今天看看指标，送来的及时，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到你们要求的顶级特护病房，至于病人预后如何要分情况来看，目前看命是保住了，但是后遗症你们要多加注意。”
  听大夫嘴里说出没有生命危险，罗冠杰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：
  “大夫，我能问问都有什么后遗症么？”
  “这可多了，不过以我经验看，他的位置可能会影响行动和语言中枢，严重的话，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在床上度过。”
  本来站的好好的罗冠杰，听完这些话，就感觉膝盖发软，老爷子要是醒过来糊涂了，或者不能说话，这对他在罗家立足可不太有利，怪只怪自己早年目光短浅、不学无术，自己妈也是唯利是图，根本不知道督促自己上进。罗冠杰只学会了富二代吃喝玩乐的陋习，富二代该有的技能是一样都没学会，罗氏集团的产业自己一个都没拿下，想到自己暗淡的前途，他实在没有信心继续听下去。
  “小罗总？”
  罗冠杰正扶着暖气给自己心理建设，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，一回头，是罗臻桓的秘书兼生活助理，江巡。
  “江秘书？你怎么来了？”
  “哦，这不是老罗总病了，罗总已经去公司处理公务召开人事会，让我来医院处理一下缴费还有床位的事，知道你在医院熬了一宿，顺便替你一下。”
  江巡虽然来罗氏集团不久，但是人很机灵，很识时务，罗臻桓在的时候用了那么多秘书，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被叶翠眉赶跑，就是因为办事不周到被罗臻桓调走，如今江巡算的上在罗臻桓身边待得最久的秘书了。
  “我大哥已经去公司了？”
  “是啊，罗总一早七点就到公司了，老罗总昨晚病倒公司高层就收到消息了，都在公司等着罗总安排呢，这军心不能散啊。”
  罗冠杰就是在不学无术，他也知道，这是罗冠旭借机掌握罗氏更多的资源人脉呢，军心散不散不知道，反正这个不臣之心早已路人皆知了。
  “这样你来了正好，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回来，对了，有事你给我打电话。”
  罗冠杰告别江巡，直接打车回家，他必须在他大哥返回医院之前守在老爷子身边，罗冠旭已经开始逐渐掌握罗氏的产业，他要是不牢牢抱住罗臻桓这棵大树，一撒手他就得被扫地出门。
  回了家二话不说，洗了个澡，找出自己最低调、朴素的运动服，带上鸭舌帽，顺便把充电器也揣进怀里，他今天就算跟医院死磕到底了。
  罗冠杰马不停蹄的赶回医院icu，江巡竟然不在门口，罗冠杰伸头往里一看，护士正在整理罗臻桓的床位，仪器也都关了机，罗冠杰脑子嗡的一声，难道自己就走这么一会儿，他爸就不在了？
  罗冠杰疯了一样的想要进去，却被拦在门口：
  “你找谁，这里不能随便进。”一个小护士说道。
  “我爸，就是这个床位，他人呢，去哪了？”
  “这个？五床罗臻桓？他被他儿子挪到顶级特护了，那边刚倒出床位，这边就过去了。”
  罗冠杰一听人还在，长舒一口气，急忙问道：
  “顶级特护在几楼？”
  “最顶层，坐直梯就到了。”
  罗冠杰连句谢谢都说不完整，就飞一样的跑到了顶楼。
  这顶级病房不仅有全套的监控设备，房间设置也跟一般家庭差不多，罗臻桓躺在里屋的监护病房，罗冠旭还有叶翠眉坐在进门的客厅，见到罗冠杰跑的呼哧带喘的，俩人不约而同的想要皱眉，却生生忍下。
  “大哥，你让爸换病房也不告诉我一声，吓死我了。”罗冠杰喘着粗气说道。
  “来了，我以为你回家还有一阵才回来，我们也刚上来没多久，坐吧。”
  罗冠旭永远都保持主人翁意识，哪怕在医院的病房，他也拿出一副家主姿态给弟弟赐坐，而他的亲妈叶翠眉女士，连表面的和善也懒得伪装，直接道：
  “昨晚手术的时候你在哪，现在想起来装孝子贤孙，放心吧，老爷子还没醒呢。”
  罗冠杰听着母子二人的揶揄，气不打一处来，明明装腔作势的人不止他一个，偏偏她还贼喊做贼。
  “大哥，现在是上班时间，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  “爸病了，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该过来么？”
  罗冠杰明知故问，罗冠旭早上火急火燎的着急去公司开大会，现在正了八经的工作时间竟然跑来医院，无非就是防着自己，防止老爷子醒了第一眼看见自己，让自己有机会说小话，再占了便宜去，论演技这家里没有一个不是影后影帝。
  “不是那意思，大哥自然是该来的，只是江秘书说你一大早就去公司召开人事大会，爸爸这才刚倒下，大哥这动作是不是急了点儿。”
  说到这罗冠旭抿嘴一笑，还没说话，旁边一直阴阳怪气的叶翠眉终于忍耐不住，“啪”的一声，将一落信封还有文件扔在桌上：
  “罗二公子，你瞧瞧你干的好事，你一个月到底要花多少钱，以前都是老头子管你，不让我插手，现在老头子倒了，他这么多年替你花了这么多钱，我儿子不去公司，谁来养家？难道跟你一样败家，天天泡小明星混夜店么？”
  罗冠杰看着这一桌子罪证，这娘俩看来是早有准备，他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，随便翻了翻，说道：
  “哦？是么？嫌我花钱多？大哥在这开厂，在那买地，这钱恐怕让我玩命造，我一年也败不了这么多啊。”
  “那你赖谁，还不是你随你那个死妈，就知道以色侍人，不学无术，给你买卖你能干么，你会干么？”叶翠眉只要抓住机会是一定不会放过罗冠杰和他妈的。
  看着叶翠眉跟罗冠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，罗冠旭轻咳一声：
  “咳，好了，妈，怎么说小杰也是罗家人，爸病了，现在说这个不合适。”
  罗冠旭悠悠的翻了翻罗冠杰这么多年的消费记录，两腿交叠往身后的沙发一靠，道：
  “小杰，你这么多年乱花这么多钱太不像话了，爸以前就说过要约束你，节制你，如今他现在病了，公司现金流也比较紧张，家里企业我也刚上手，作为大哥，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你学好，既然这样，以前的不提了，从今天开始，你所有信用卡停掉，每个月零花钱就两万块吧，反正你吃喝在家里，车辆的维修保养这些你都不用管，这钱就是给你日常开销，有什么别的需要可以在问我要，我得把你这乱花钱的毛病板一板。”
  公司现金流不够从他身上扣？这是什么狗屁理由，还真拿自己不识数呢。还两万块钱？！罗冠杰简直想现在下楼去耳鼻喉科挂个号，这真的不是幻听么？两万块够干个屁，他高兴了开一瓶酒都不止这个数，两万块简直就等于让他滚出罗家。
  “大哥，这变脸也太快了，爸爸还没醒就想把我赶出家门？”
  “小杰，你何出此言，罗家大门随时为你打开，你衣食无忧，两万的零花钱难道不够？”
  “大哥一个月多少的开销？”罗冠杰气的脸红脖子粗。
  “就你也配跟我们小旭比？他天天陪客户应酬，这开销自然少不了，你呢？你除了捐给酒吧就是砸在那些整容脸身上，你有几分钱花在刀刃上？”
  叶翠眉杀人诛心，直指罗冠杰的要害，他不仅一分钱不赚，而且他花的都不是正经开销。
  罗冠杰也被问急了眼，他难道不想做买卖谈生意么？他是哪块料么，他要是泡妞喝酒一年撑死也就大几百万的花销，要是干投资做买卖，他一个月赔的都不止这个数，一年下来连裤衩子都都得送出去，合着自己抱着节俭的态度给罗家省钱，最后还变成自己不知上进不思进取了。
  “叶姨你这话说的不公平，爸爸只给大哥生意，又不给我，我当然没有这样的开销，但是我总不能总在家里当蛀虫，我要是出门谈生意还是做买卖，兜里就两万块，说出去这不是打罗家的脸么？”
  “呸，你做生意？你还不如直接把钱扔黄浦江还能听个响儿，咱家这么多产业，你说给你哪个你能拿得起来？”
  这一句话就把罗冠杰问没电了，是啊，作为一个干啥啥不行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，他除了这张脸，到底还有哪里算的上他的长处？罗家的产业就算给他，又有哪个是他败治不光的呢？想了半天，没有。
  “妈，别这么说，小杰有上进心是好事，毕竟爸醒了，看见小杰有进步也有你的功劳。”
  罗冠旭远比叶翠眉沉得住气，他一边提醒还有罗臻桓的顾虑，一边也在思索怎么能让这个傻逼知难而退，还损失最小。
  “哥，我想好了，反正不学习永远都不会进步，这样您找个我能干的买卖让我试试，反正公司也都有职业经理人，也有老总监管，我要是不踏出这步，永远都得被叶姨看不起。”
  罗冠杰也算看出来了，好商好量是拿不到想要的，还不如开门见山。
  “就你？你是怕你爸醒过来活太久？给你什么产业不得让你败光？你也好意思张嘴。”叶翠眉翻了一个白眼道。
  罗冠杰为了自己得后半生，他这脸皮彻底当鞋底子踩了，任凭叶翠眉怎么冷嘲热讽，我自岿然不动，我就是要学习，我就是要为罗家减轻负担，你要是不愿意就给我涨零花钱。
  罗冠旭轻轻拍了拍叶翠眉，面带微笑，说道：
  “妈，小杰说的没错，他迟早要养活自己，如果不让他知道赚钱辛苦，以后怎么会珍惜，这样吧，规模太大，太专业的买卖我也不敢交给你，咱家好几年前收购过一个养殖场，专门养猪的，你要不要试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