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

柳易安静静听着，半响才点点头，也不知是懂了没懂。
  赵若初自嘲地勾勾嘴角，苦笑道：“唉，都说了你们永远无法理解，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啊。”
  “我理解。”柳易安却了然地反驳，“你内心一直渴望被爱，但你的尖刺却扎得别人望而不及。所以这么久只有皇后娘娘真心待你，现在多了两个孩子，你就如同在干涸的荒漠中遇到了水源，把那水源惜之如命。”
  赵若初讶异地看他一眼，悲凉道：“你说得不错，这偌大个天下只有我姨母和南儿夏夏真心待我，世上最悲惨之人莫过于我了吧。”
  “若你放下执念会有很多人爱你。”
  “呵？谁爱我？我险些害死南儿和夏夏，我表哥他们现在恨不得把我杀了吧？”赵若初笑得悲怆。
  柳易安摇头否认，“并没有，你昏迷这三天他们一家每天都来看你，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。尤其是那两个小宝贝，一来就抓住你的手不停跟你说话，想要把你唤醒。只要你从此放下执念，他们都会重新接受你。”
  赵若初听了泪如雨下，肝肠寸断地确认，“真的？包括我三表哥……和白幼清？”
  “真的，今天还没来，估计一会儿就到了，不信你等等看。”
  “唔…”赵若初捂住嘴哭出声来，心脏阵阵绞痛。
  “别哭了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  赵若初哭得惨烈，痛苦万分声泪俱下，“说实话我真的很愿意放下三表哥，但我同样真的真的做不到。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又何必让自己痛苦了大半辈子？”
  “你……唉。”柳易安叹声气，转身欲走，“那好吧，言尽于此，你再休息休息，我去把幼清给我的噬情蛊解剖了研究研究。”
  “什么噬情蛊？”赵若初突然惊讶地抬头问。
  “就是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蛊虫呀，慕容隐没跟你提起过这个东西吗？”柳易安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问道。
  “没…没有。”赵若初若有所思地否认，伸手要求道，“从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，能拿来让我看看吗？”
  “好。”柳易安应允，把装有噬情蛊的小瓶递给她，还不忘叮嘱，“你可得小心，别把它放出来，这小东西凶猛得狠，可是会啃食人肉的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赵若初答应着拔开瓶塞，果然看到里面有只黑色的蚯蚓般的虫子在蠕动。
  她突然悲怆地笑了一下，转头看向门口，喊道：“姨母。”
  “嗯？”柳易安一愣，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，却见门口处空空如也，哪有半点人影？
  “哪有？”他郁闷地嘟囔一句，回过头欲要询问，却震惊地发现赵若初正仰脸将蛊虫往嘴里倒，他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。
  “你！”柳易安惊愕地愣住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。
  赵若初放下空荡荡的瓶子，笑得悲凉又灿烂，“你不是说要我放下吗？这次我真的可以放下了，唯一一个不用死也能放下的办法。”
  “你疯啦？”柳易安惊呼，“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？这第二只蛊虫副作用巨大，初种蛊时会腹痛难耐生不如死的！”
  赵若初毫不在乎，笑道：“微不足道，不是吗？”
  “你！”柳易安无言以对。
  “柳易安，”赵若初继续笑着，对他言说，“记住，待我失忆后不要让任何人提起我的过往，永远永远也不要想办法给我逼出蛊虫，听到了吗？”
  柳易安握紧拳头看着她，犹豫片刻重重点头，“好。”
  “还有…”赵若初捂住已经开始泛疼的小腹，悔恨万分泪流满面，“替我跟三表哥和白幼清说声抱歉，我罪孽深重，没有勇气亲口对他们说了。你就跟他们说……跟他们说……我错了！”
  她话音刚落体内的蛊虫就开始彻底发作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撕心裂肺，疼得她面色惨白，捂住肚子像虾一样蜷缩到了一起。
  “发作了？”柳易安上前查看，却手足无措，丫的他虽是神医但是这蛊虫无解啊。
  “易安。”门口传来熟悉的呼喊，他赶紧回头，果然看到百里乘骐和白幼清正往这边走来。
  “太好了！”他一拍手，跑过去把他往屋里拉，“你可算来了，快过来快过来，赵若初醒了。”
  “醒了？”百里乘骐目光朝他身后的床上看去，只见赵若初满脸痛苦地缩成一团，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。
  “她怎么了？伤口在疼？”他皱眉问道，迈步走过去查看。
  “不是，是她肚子里噬情蛊在发作。”柳易安解释道。
  “什么？”百里乘骐夫妇大惊，“怎么会这样？谁给她下的蛊？”
  “她自己下的，蛊虫是幼清给我让我销毁的，刚才偶然间我跟她提起，她就说要看看，结果趁我不注意直接把蛊虫吞进去了。”
  “啊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白幼清惊问。
  “她说她很想放下乘骐，但已情入膏肓回天乏术。刚才她无意间发现了噬情蛊，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，她说这是除死之外最好的解脱方法。”
  “她……她怎么这么傻？”白幼清感叹，于心不忍，“难道她不知道噬情蛊发作起来会让人生不如死吗？乘骐一个大男人都承受不了，她怎么敢承受这蚀骨疼痛？”
  “唉，肉体之痛对此刻的她来说算是微不足道了吧。”
  “啊……”赵若初此刻已经疼得面目狰狞，豆大的汗珠打湿了她的头发，削瘦的玉手紧紧捂住肚子，忍无可忍地在床上痛苦翻腾。
  “不行！”见此情况柳易安突然惊喝，着急提醒，“不能让她这么翻滚，她背上的刀口还没长好，会裂开的，再裂开会有生命危险的。”
  白幼清惊慌地看看他，推着百里乘骐往赵若初身边走，心软催促，“快去，你快去抱抱她，快去抱住她。”
  这次百里乘骐没有拒绝，坐到床边拉过赵若初不停抽搐的身体，拥到怀里紧紧抱住。
  “嗯…”赵若初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，拼命握紧拳头，尖锐的指甲刺进手心里，更让她痛上加痛。
  百里乘骐注意到了，使劲掰开她的手，把自己的手放进她手心里，立马被紧紧握住。
  “若初。”他唤道，心中不忍。
  赵若初听到声音睁开眼睛，在看到是他的时候先是一惊，而后心脏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，竟比腹内的疼痛还要剧烈。
  百里乘骐看着她，眼眶微微泛红，皱眉责怪道：“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？噬情蛊带来的痛不是你能忍受得了的。”
  赵若初痴痴地注视着他，泪如洗面。身体的痛一波强过一波，让她忍不住又开始挣扎。
  “别动。”百里乘骐又将她往怀里收了收，牢牢固定住，“你的伤口还没愈合，再乱动会把伤口弄裂的，再忍一会儿，一会儿就过去了。”
  赵若初含泪点头，目光不舍得从他脸上移开分毫。
  像做梦一样，她曾无数次幻想他这么拥着她，像这样紧握住她的手。这是多么昂贵的奢侈？她本以为此生永不会有这个机会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在弥留之际老天居然施舍给了她。
  “表哥…”她声音嘶哑无比，不敢相信地问，“你……不恨我么？”
  百里乘骐摇头，答道：“不恨，在看到你舍命救我儿的那刻起，我就不恨你了。”
  赵若初闭上眼睛泪流不止，痛彻心扉地道谢，“谢谢你，谢谢你的宽宏大量，我此刻就是立马死去也无悔无怨了。”
  “别说了，你大可不必这么做，你终究本性为善，我们也并未打算再追究什么。慕容隐已死，已经太平了，我们都可以好好生活了，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？”百里乘骐叹息。
  “这不是折磨，这是解脱，是痛苦的结束美好的开始。上天垂怜，让我有幸服下这噬情蛊，从此后我再也不会痛苦了，再也不会活得那么累了。表哥，你应该恭喜我。”赵若初笑着说道，那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  “也罢，也罢。”百里乘骐无奈妥协，“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重获新生，那就再坚持一会儿吧，待你醒来我们会是最亲的一家人。”
  “嗯…”赵若初轻哼，眼泪越流越凶，忍住身心的剧痛悲声哀求，“等我醒来，求你告诉我，我不是个坏女孩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百里乘骐红着眼睛点头，“若初，你可知我很喜欢你的名字？若初，人生若只如初见。初见时你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单纯善良，现在初见时的你终于又要回来了。”
  “若初……”赵若初呢喃，涕泪交加生不如死，“原来……原来我的名字都一直在提醒着我，一直劝我让我像当初那样，像当初那样保持初心。我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？原来我的名字还有这个意义。人生若只如初见，若初，若初，我马上就可以若初了，三表哥，你等我。”
  “好，我等你，等你若初。”百里乘骐含泪答应。